(十)
「你說這件事對我是不是特別不公平？」下課的時候，基范一手撐著臉，嘟著嘴對一旁的珉豪抱怨著教授的偏袒，本來想藉此抒發一下情緒，卻發現珉豪又神遊去了，就出聲喚了喚他：「珉豪？」
「嗯？你說什麼？」
在學校的時候珉豪常常放空，想事情想著，就無端端的臉紅，問他怎麼了也不說，一下課又一溜煙的不見人，雖然偶爾還是會接受自己的邀約，不過十次裡面…大概只有一次？
「嗯…沒事。」基范笑了笑，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的說。「對了，你等會有沒有事？」
「沒有，怎麼了？」
「陪我去買些東西吧？」
「嗯，好啊，你要買什麼？」
聽到珉豪應約，基范感覺喜出望外，語氣輕快了起來，手腳也開始俐落的收拾東西。「過幾天是我哥生日，想給他買禮物。」
反倒是珉豪頓下了動作，他抬起臉問：「你哥？」
基范點點頭就說：「嗯，後天。」
珉豪停著手，心裡想他確實沒問過珍基的生日，對方也沒告訴過自己，但怎麼說生日確實是個重要的日子，以他的立場似乎也該表示些什麼。
這時候他腦子裡又跳出了個問號，他的立場是什麼？
「你看這個好嗎？」基范手裡拎起一條寶藍色緞面的領帶，晃了晃示意要珉豪看。
兩人離開學校之後在距離兩個車站外的百貨隨意看著，挑了有一鐘頭多了，從實用的、不實用的，日用品、食物、衣著甚至是玩具，整個百貨幾乎轉了一圈，卻遲遲沒找到合適送禮的。
「好看是好看…不過用的上嗎？」珉豪看著那條領帶，想像了下珍基繫上的樣子，雖然合適，但又不曾看過他穿需要繫領帶的衣服。
聽珉豪這麼一說，基范只好默默又把領帶放回去。「啊！不知道啦！沒個頭緒了。」逛得有些累了，基范不由得感到膩煩，可難得能跟珉豪膩在一塊，他又不得不忍耐。「我看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東西吧，隨便買個東西送他得了。」基范擺擺手表示放棄，珉豪點頭附議，正好他也感覺腳痠了。
「剛才在下面那樓層好像有咖啡廳，去那吧？」
「都好。」珉豪笑著答道。
「啊，我先去下洗手間好了，等我啊。」
基范一溜煙的走了，珉豪邊等著，就在周邊晃。
珉豪腦袋裡很多想法，可這些想法又沒能結成章，雖然他也想送些東西表示對珍基生日的祝福，可是根基范在一起看了這麼久，卻也沒看到上心的。
「他會喜歡什麼呢？」珉豪一面看一面想，才發現，他其實一點也不了解珍基，畢竟他們相識的方式太與眾不同，沒能經過那些過程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，不要說生日了，就只知道他喜歡畫畫，還有他是基范哥哥這件事。
經過那天之後，珉豪自己想了很多，像是自己對珍基的感情等等，就想，或許自己是喜歡他嗎？撇開這不說，他們連〝那些事〞都做過了，而且不光這次，他可是第一次見面就被對方摸透了全身，想到這兒，珉豪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整片。
偶爾…就只是偶爾，珉豪會想起珍基，包括聲音、那些吻和他觸摸自己的方式。他的手出乎意料的大，指節的稜角明顯，看似陽剛但他的動作卻相當溫柔，他不急不緩、恰輕恰重的撫觸，就像平時執著畫筆，平衡施力在畫布上的感覺。
珉豪紅著臉頓住了手，他似乎知道了為什麼那些女孩子可以一句話也不說，就只是圍在珍基旁邊看他畫畫，是想像著如果自己也能被那雙手那般溫柔的對待該有多好。
的確…的確很好。珉豪不禁露出微笑，這裡頭包含了點優越感，只是他不能讓別人知道。
珉豪低下頭繼續看著商品櫃裡陳設的東西，他拿起一條牛皮編的手環端詳了下，想像它纏繞在珍基手腕上的樣子，感覺有點像放蕩不羈的藝術家，可又有種成熟穩重感。
「送這個他會喜歡嗎…」一想到或許珍基收到自己送的禮物會感到開心，珉豪就忍不住一面笑、一面喃喃的自問著。
「你喜歡這個嗎？」沒注意到身邊有人，珉豪被嚇了一跳，抬頭起來一看是基范站在身旁。
「啊…我…」想著不能讓基范知道自己在給珍基挑禮物，珉豪卻想不到適當的理由解釋。
「這個style好像跟你不太搭啊。」基范笑著說。「不過你喜歡的話，買也可以的啊。」
「沒、沒有，我只是隨意看看…」珉豪有些緊張的說不好話，趕緊把手環放了回去。「走吧，去喝東西。」
珉豪推著基范離開了那個櫃位，即使基范不曉得為什麼珉豪看起來那麼慌張，感覺有點怪異，但他也沒多問下去。
基范和珉豪兩人在咖啡廳只坐了會兒就準備離開了，其實基范是很想和珉豪多待會、多聊會，但看見珉豪頻頻看錶，其實他心裡也很明白，對方的心思並不在自己這裡。
站在百貨的門口，基范要往地鐵的方向走，只見珉豪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，就開口問：「你不一起走嗎？」
「喔，我…還有地方要去。」
「陪你一起去？」
「啊、不、我是…」聽到基范這麼問，珉豪有些慌張了，因為他就是想瞞著基范的。「我、我只是有朋友在這附近…」
「朋友？」珉毫莫名慌張的樣子讓基范覺得有點奇怪，他就感覺珉豪最近有事情瞞著自己，可又不知從何問起，但越是這樣，他就越在意。「什麼朋友？」
沒想到基范會這樣追根究柢，珉豪只是隨口說出的理由，現在卻不知道怎麼回應，抓著手指一時半刻說不出話。
看出珉豪緊張的樣子，基范更確信他是在隱瞞些什麼了，縱使心裡感覺受傷，但他也不想讓珉豪太過為難，就直接開口給他找了台階下：「以前的朋友嗎？」
「喔、嗯，對。」珉豪順著點點頭，看了基范一眼卻又很快地避開。
「那好吧，我先回去了，明天學校見。」
「明天見。」珉豪這才鬆了口氣，嘴邊露出微微的笑，一面揮揮手一面對基范說。
基范回應了他的笑容，一轉身那種苦澀的感覺卻遲遲無法嚥下。
告別了基范之後，珉豪又回到百貨內，他的目的是剛剛看的那條皮手鍊，買到了之後心滿意足的坐上公車，往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去。
他來珍基的公寓也不是第一次了，可每次來都感覺特別緊張，手裡拎著禮物，在門外猶豫了良久才按下門鈴，他也不曉得，以自己這樣的立場，做這件事恰當嗎？適合嗎？或許，珍基會不會開心呢？
正當珉豪還在腦中模擬著各種可能的狀況時，門就打開了。
珍基打開門的時候確實是有點吃驚，珉豪站在外頭，本來還愣了下，才微微笑著對自己打招呼，他還有點反應不過來，因為珉豪今天並沒有和自己約定好，突然的到訪雖然讓他意外，但說不喜歡就是騙人的了。
「怎麼來了？」把珉豪帶進屋內後，珍基順手接過他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，放到一旁的沙發上。
「沒有…就是想拿個東西給你。」珉豪手裡還緊拎著一個小紙袋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。「這個…」
珍基有點疑惑的接過紙袋，從裏頭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，打開裡頭躺著的就是珉豪剛剛買的皮手鍊。「這什麼？」
「手鍊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看珉豪回答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，珍基忍不住笑了。「我是問，為什麼給我這個？」
「喔…過幾天…不是你生日嘛…所以…」珉豪小聲說著，有點不好意思。
「送我的？生日禮物？」珍基的語氣裡充滿驚訝，又藏不住欣喜。「你怎麼知道的？」
「…聽來的。」怕談起基范又會讓珍基不高興，珉豪只是含糊的帶過了。「我幫你戴上。」
珉豪要幫珍基繫上鍊子，垂著眼睛，動作又輕又柔，修長的手指不時掃過珍基的手腕，看在珍基眼裡有種甜蜜的感覺。
「好了…」繫上之後珉豪滿意的看著，才剛要抬起臉，對方就湊吻了上來。
珍基抬起手捧住珉豪的臉，輕輕吸允住他的嘴唇，又像是在舔舐蜜糖一樣的不時掃過唇齒，他感覺到珉豪不知所措的手在空中舉放不定，最後才搭上自己的手臂，有些慌亂的感覺，著實令他覺得可愛。
「這個，謝謝。」離開了珉豪柔軟的唇瓣，珍基晃了晃帶著鍊子的那手，低聲說了句，然後又輕啄了下他的嘴。「還有這個。」
珉豪低下頭只嗯了聲，心裡開心可又有些害羞，眼神只能放在腳趾頭上，此時珍基還拉著自己的手，兩人都沒說話，可卻感覺很舒服，這種感覺，他也說不清是什麼。
「餓嗎？我弄點東西給你吃。」珍基說著，親了下珉豪的臉頰之後就轉身進了廚房，珉豪也跟在後頭。「剛好有人送了蛋糕，你喜歡嗎？」珍基轉頭問，只見珉豪睜大眼睛點著頭，像小孩子一樣，珍基忍不住笑了，一手揉揉他蓬鬆的頭髮，說道：「我們拿去房裡吃吧。」
進了房間後，珍基把蛋糕放在床旁邊的矮圓桌上，然後自己靠著床沿坐下，珉豪本來坐在對面，看到珍基坐下之後又馬上挪往他身邊，靠得相當近，幾乎是一抬手就會碰撞的距離。
這個舉動非常自然，珉豪連個害羞的眼神都沒有給，只是滿心期待地看著桌上的蛋糕，等著珍基給自己切，反而珍基倒是有點被珉豪的主動給嚇到了，他看起來一點也沒思考或是遲疑，就像本能的朝自己靠過來一樣，覺得窩心的同時，他忍不住朝珉豪的臉頰親了下，珉豪沒反應過來，只是傻呼呼的衝著他笑。
此時兩人之間的氣氛就像甜蜜的愛情電影一般，共享著一小塊甜香的糕點，不時眼神交會，身體也在不知不覺中依偎在一起，珉豪的唇峰沾上了奶油，珍基就滿眼底寵溺的親手幫他拭去，期間閒談著一些日常輕鬆的話題，珉豪意外的話多了，而珍基也只是微笑聽著，不時幫他順順落到眼前的頭髮。
忽然珉豪視線落到珍基手上的鍊子，嘴巴又開又閉的，像是有些話想說。
「我送你這個…合適嗎？」
珍基沒聽出珉豪的意思，還有些疑惑的說：「合適阿，跟我不襯嗎？」
「不…你帶起來很好看，和我想的一樣…」珉豪垂下眼睛，手指順著過去輕撫過皮鍊的表面。「我的意思是，我感覺有點…弄不清自己的立場…」
「給你挑禮物的時候，我一直在想這個，就是…我們的關係究竟是…」
珍基這才聽懂了珉豪話中的意思，他不由得表情也跟著嚴肅了起來，看著珉豪，對方卻只是垂著眼簾，聲音也漸漸變小。
「我嘗試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解讀，我不確定那樣對不對，或許和我想的不一樣，但我害怕那樣…」珉豪的聲音越來越小，也有些顫抖，本來觸摸著皮鍊的手也放了下來，珍基看著，似乎有些理解了，但他沒有打斷珉豪，只是反握住珉豪的手。
珍基的觸碰似乎給了珉豪一些信心，對方掌心的溫度傳到自己手上，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感覺有點想哭，欲言又止了好一陣子卻還是沒能開口。
看著珉豪的樣子，珍基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悄嘆了一口氣，手一拉把珉豪帶到懷裡，從背後摟著。「害怕什麼？怕你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樣？」珉豪沒說話，只是垂著頭點了一點。「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。」珍基在珉豪耳邊輕聲地說著，語落還親了親他的鬢側。
珉豪低頭看著牢牢圈住自己的那雙手，沉默了半响才諾諾的說道：「我們…我…」真的到了要開口的時候卻非常困難，珉豪支吾了一下，在腦中篩選著適當的話語，可他最後來是只能說出一句話。「我喜歡你。」
此刻珍基的心情真的只能用欣喜若狂來形容，他想緊緊抱住珉豪，緊到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，或者現在就把他壓在床上吻個亂七八糟，但也只能理性的稍稍把他抱緊一點點，臉埋進了他的肩窩滿足的蹭了下，低低的、穩穩的說了句：「我也喜歡你。」
「我們是在交往嗎？」珉豪似乎還不能完全放心，但珍基非常能夠理解，畢竟他們的順序顛倒縱錯，自己先前又一個勁的對珉豪使壞，就像把他拿在手心裡玩，也難怪珉豪會對兩人的關係存有這麼多不確定。
「我是這樣想的，如果你也是就好了。」珍基倒是很開心珉豪會主動說出他的不安，比起自己單方面的說了千萬遍喜歡啊愛啊，還是讓珉豪自己親口確認會讓他來的更安心更肯定吧。「我喜歡你，非常喜歡，喜歡到你沒辦法想像的那種。」
聽到珍基的回覆，珉豪沉默了一下，然後挪過身體，讓自己能夠面對珍基，他抬起手，小心地摸了摸珍基的臉頰。
「怎麼了？」
「我想親親你，可以嗎？」
「當然。」即使現在的情況就像一只鹿自己躺在獅子前說快吃了我吧，但珍基卻依然裝作鎮定的樣子，閉上雙眼等待珉豪前所未有的主動親吻，對方好像也是緊張大過於心動，像是在做著心理準備，一下摸摸臉，一下又摸摸嘴唇，把他提起來又放下的，幾秒鐘像是等待了一世紀那麼久，直到他感覺到，觸碰自己嘴唇的不再是對方細緻的指尖，而是相同柔軟的唇片時，他幾度不能夠忍耐住自己。
珉豪只在珍基唇上停留了約莫五秒鐘，離開的同時珍基也緩緩睜開了雙眼，兩人就這樣四目交接了一會，兩張臉近的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，珍基感覺到口乾舌燥，開口的時候都有些輕微的沙啞。「換我了嗎？」
珉豪像是默許的閉上眼睛，馬上有一隻手從頸側竄上，伸入髮間，把自己從枕部緊緊扣住，和自己獻上的親吻截然不同，珍基給予的是又濕又熱又難以分捨的纏綿。
珍基有點難以控制自己對珉豪的渴望，他吻得又深又長，甚至忘了給彼此喘息的時間，他知道自己說過要更珍惜珉豪，可是這個想法在腦中不斷被慾望的潮水淹沒，摟在珉豪身後的一隻手不安分的游移著，想要伸入褲頭時卻突然被打斷。
珉豪突然把珍基推抵開來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眉頭微皺，也不給珍基反應過來的時間，就站起身往外走。
「等一下！」珍基追了上去，在玄關前拉住珉豪。「怎麼了？我嚇到你了？」
「不是…」珉豪嘗試要抽開手，可珍基卻握得很緊。
「我不再那麼做了，不要走。」不曉得為什麼珉豪又這樣，珍基有些慌了，拉住珉豪的手不放，試圖想留住他。
「我…我要去一個地方…」
「去哪？我跟你去。」
「不，你留在這裡。」珉豪忽然握住珍基抓住自己的那只手，語氣異常堅定，珍基一愣就鬆了手，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，珉豪就在自己眼前離開，留下他在門內愣愣地站著。
《待續》
下一章是什麼，我想不用說大家也知道吧wwwwww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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