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起範啊,瑪瑙的事你弄清楚狀況了嗎?」茶室內沉香煙冉冉,煙順著特製的沉香石又緩緩流下,姜老看著煙上升又下沉,心中很是舒坦,他放下茶杯轉向坐在茶案另一端的金起範問到。

「不……還沒。」金起範跟著放下茶杯,又幫姜老的杯子內添了一些熱茶。「爺爺,我還是把瑪瑙還給您吧?」

「沒事,我覺得也是那石牌跟你有緣,你拿去罷。」姜老把手放在杯邊溫了溫手,低頭慈祥的笑道:「你們倆孩子也真是的,需要直說就好了,偷偷摸摸的還不是讓我知道了。」早在姜藝現跟他討那塊瑪瑙時姜老就料到應該是金起範的主意,他也知道這兩個孩子對宗教並無心,陪他不過是盡孝而已,他也注意到了初見瑪瑙當天的金起範整日魂不守舍的樣子。「反正宅子內所有的東西遲早也是你和現兒的,想要什麼儘管拿去就是了。」「倒是你和現兒,打算看哪個好時日把婚事辦一辦了?」

 

「爺爺,藝現還小呢……」

「不小囉,明年就二十一了,當初是老太生下全兒就病了棄我而去,不然二十一歲也孩子生好幾雙了。」說起早逝的家人們,姜老的眼神中難免閃過一絲悲涼,但還好佛祖待他不那麼絕情,還是留下了藝現,至今都還有她與起範兩人時常伴在左右。「我也不是想催促你們,我知道現兒還有很多未嚐試的,也不想她年紀輕輕就被婚姻給絆住……」

「但現兒的心意我了解,怕是你還有什麼事還未完成的嗎?」姜老嘆了口氣,他知道雖然藝現口口聲聲說著她不瞭解金起範、不想嫁與他,但其實在旁人看來她的心思頗是明顯了,況且兩人自小便玩在一塊,哪有什麼不了解的呢。「你不說我也知道,你還有未解的事吧,若是跟那塊石牌有關係,就去查清楚吧。」金起範從取到瑪瑙石牌後就時常見不著人,聽藝現說也常去對方家裡卻撲了空,感覺近日都在忙頭著尋思瑪瑙石牌的事,雖然覺得從不論佛的金起範突然開始對一個佛物鑽研感到有些奇怪,但姜老心想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佛緣吧,自己誠心向佛那麼多年,卻阻攔自己愛護的孩子去探究緣分到底說不過去。「你自己那樣苦苦鑽研,怎麼沒想過要來問我呢?」

金起範聽聞默默不語,他不是沒注意過藝現對他心態上的轉變,只是他潛意識中有意無意地避開了,而面對姜老時也是,他總想著怎麼才能避免說到這個話題上。

「這樣吧,」姜老端起案上的茶杯啜了一口,抬手示意金起範也喝。「我給你們一年的時間,好好想一想吧。」「當然,現兒那裡我也會說的。」

金起範只能沉默頷首,他明白姜老的著急,也了解是老人家的疼惜才會放任他們任性行事。

「我希望我沒有強迫你,起範啊。」苦笑著說到,此時姜老臉上歲月的摺痕更顯得他蒼老許多。「我也希望現兒能跟真心愛她的人結婚……」「希望那個人是你沒錯啊。」

「……」金起範欲言又止,他明知道現在應該開口說些什麼的,至少說他會保護、會支持藝現,這也是他應當做的,但不知道為什麼腦中閃過了夢裡的場景,他一時卻回不上話。

 

『你會找到我的……』

 

看出金起範的遲疑,要說完全不在意對姜老來說是不可能的,但深知生死無常、命運弄人,金起範從年少便待在自己身邊,姜老也將他視若己出,他也不願因為自己的私願給對方的未來蒙上灰。「瑪瑙是我在江源道蔚珍的道觀偶然見到的,據說是在道觀中長年有人供奉,雖覺得我與它有緣,但僅是想能常去奉祀,怎知道長有意將其贈與我,沒先知會過我就託人送來了,我也不好意思再將它送回去,才奉在佛前罷了。」刮去燃盡的沉香,姜老一面說著一面添上新的香粉,拿起一旁的線香將其點燃。「你若有空閒就替我去向道長致謝吧,把現兒也一塊帶去,她剛回國就接任了國際事務組的工作,這陣子想必壓力不小,帶她出去走走也好。」

 

當金起範這樣轉告姜藝現時,她可開心壞了,一面唸叨著要吃松蟹,一面又說想去竹邊海岸。

「早知道哥你只是要去寺廟裡我就不來了。」坐在副駕駛座的姜藝現氣鼓鼓的說著。

「又不是整天待在道觀,我也買竹蟹給你吃了啊。」瞥了眼坐在一旁啃蟹腳的姜藝現,金起範好氣又好笑地回著。「我也預訂了Skyrail,看氣象預報說這兩天會下初雪,你不是一直想在海邊看雪嗎?」

「真的?」一聽到這姜藝現才兩眼放光,她有意無意的搭上了金起範放在兩人間的手。「起範哥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?」

金起範不經意的將手抽回放上方向盤:「順便而已。」

面對忽冷忽熱的金起範,姜藝現只是嘟起嘴,自打沒趣的切了聲,她看向窗外,假裝自己沒注意到金起範故意抽回手的樣子,也裝作自己豪不在意。

到了蔚珍的道觀,兩人見過道長並說明來意,道長看著金起範手裡拿的瑪瑙石牌,表情略有些困擾,這讓金起範有些疑惑。

 

「姜老會長太多禮了,貧道只是看姜老會長當初對這顆瑪瑙頗為上心,覺得甚是有緣分才命人送去給姜老會長的。」道長一面說著,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的撥弄著手腕上的佛珠。「相贈即是有緣,姜老會長不是想拒絕貧道的好意,要把瑪瑙石退回來吧?」

「不……會長並沒有這樣想……」看見道長的反應,金起範心裡覺得很是奇怪,總覺得道長似乎不希望瑪瑙石牌被歸還,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畏懼?「會長只是囑咐我要來向道長表達謝意,此瑪瑙石已被供奉在家中的佛堂內有一陣子,是我自作主張把它要來的。」

聽到這裡,道長的態度更顯奇怪了,他欲言又止,最後有些擔憂的問到:「您已經拿著瑪瑙石一段時日了嗎?沒有覺得有那裡不適嗎?」

「不適倒沒有……」

 疑問的種子逐漸在金起範心中發芽,他想起了那個奇異的夢境,本想藉此機會問問是否跟瑪瑙石有關連,此時本來離開身邊去道觀內逛逛的姜藝現突然跑了回來。

「起範哥!我在前院看到一個好漂亮的人──」姜藝現蹦蹦跳跳的跑來,意識到自己似乎打斷兩人談話,趕緊又收斂起孩子的脾性,用爺爺總是教導她那種大家閨秀的方式道歉。「對不起道長,我不該在道觀內吵吵鬧鬧的。」

「沒事的小姐,我們道觀不是這麼拘謹的地方,您儘管放鬆身心即可。」道長露出了溫和的微笑:「倒是您剛剛說的人,可是一個高大的男子呢?」

「呃……是男子吧……」被這麼一問姜藝現才忽然意識到剛剛見到的美人似乎是男的,都怪她只見著人漂亮的臉就心花怒放,這下出了糗。

道長苦笑了一陣,便接著嘆了口長氣。

「那位先生不會在意的,小姐您別往心裡去了,但我希望您二位可以與他見一面。」語畢,道長命人帶著金起範二人前往偏殿等待,席間姜藝現只是一面滑手機一面和金起範說著晚點想吃什麼,而金起範雖應聲思緒卻都在那顆瑪瑙石上。

他回想著剛剛與道長的對話,道長對瑪瑙石的反應明顯有異,還問及他帶著瑪瑙石是否不適,這些更加讓他認為一切都跟自己的夢有關係。

 

『……無論如何都不能拿回來了嗎?』

『會去哪裡都是註定的,這是它自己的選擇啊……』

『可是當初明明說好有天我會把它贖回去的……』

 

金起範突然意識到這是從門外傳來的聲音,他靜下心來想聽清楚門外之人交談的內容,而那個聲音不知怎麼地讓金起範異常熟悉,他感覺自己寒毛直豎,強壓下心中的躁動後,他站起身拉開門:「您好,要不要進來坐著說呢?」

對方面對突然打開的拉門感到有些吃驚,轉向金起範兩人四目交接之時,倏地感覺血液凝結,他能頓住微啟的雙唇,直勾勾的看著金起範。

金起範是不相信命運的,這三十年來一直都是如此,他也曾想過,姜老一直告訴他的那些、其他人告訴他的那些,那些關於藝現的就是命運,但他未曾說服過自己,直到現在,全身上下的神經、乃至於細胞,都強烈的鼓動著告訴他,眼前這就是命運。

這些日子以來只出現在夢裡的那些景像、聲音,像豎雷一樣直劈進他的腦海中,他原是一直看不清夢裡那人的長像的,現在竟漸漸的清晰了起來。

 

『你會找到我的。』

 

*TBC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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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.12.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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